“私家侦探”,在江城并非一个新行当。几年来,记者了解到不少自称干这一行的人,如今大多都销声匿迹。但有一个人,较早从事这行,并一直干到现在。他叫许俊。记者认识他有近一年时间,直到近日,他才将其从业的酸甜苦辣和盘托出。
从武汉赶来的许俊好不容易找到委托人的家,却赶上了这样一幕:几台当地法院的车停在楼下,法警们正从那人家里搬走东西。有人告诉他,那人因欠银行200多万元债务,打官司败诉被法院强制执行。许俊知道找那人讨要2万元调查经费的希望已经落空,还白白搭上一趟差旅费。
许俊是名私家侦探,今年34岁,1999年干上这一行后,接了100多起调查案,但2001年这次上当的经历,一直让他耿耿于怀。他同情对方被人骗走56万元、法院判决胜诉却无法执行的遭遇,感动对方千里迢迢从沈阳赶来的信任,没让对方预付一分钱就签约调查。在长达2个月的查找中,许俊前后花去4万元的费用,终于找到那名骗钱者。这时,委托人却失踪了。
“干我们这一行,遇到人家毁约,无法通过法律途径争取利益,只有自己保护自己。把游戏规则尽量定完善一些,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。”许俊道出了他所从事的这一行业的尴尬。
许俊的父母都是军人,可他从小却对侦查探案的故事着了迷,希望长大后当一名侦探。大学毕业后,他选择参警,却没有当上他最想当的刑警。
1999年,几个朋友对他说,当不了公家的侦探,还可以选择做私探,听说沿海有不少人已从事这一行。于是,他开始从公开发行的报刊和互联网上,留意收集这方面的信息。这年,他与几个朋友去上海考察,发现当地干私家侦探的几家调查公司的老板,竟都是他的同行———老警察,不过都已退休。
“当时武汉有几家讨债公司,还没一家搞调查的。”从上海回汉后,他开始积极筹备登记成立调查公司。反对的声音首先来自家里,搞私家侦探肯定没有当警察稳当,警察是公务员,收入稳定,相对而言私家侦探的风险就大多了。
但许俊决心已下。一个人干不成调查,他事先在警校物色了7名自费生,此时被他招至麾下。同年9月,武汉第一家在工商部门合法登记注册的调查公司就这样诞生了。
公司开张了,业务却难以开展。许俊接的第一单,是在公司成立两个月以后。那是个寻找债务人的活儿,报酬很低。他的一帮手下闲了两个月没事做,个个跃跃欲试,他就同意了。
结果,手下因为没有经验,调查到一半就查不下去了,赶紧给许俊打电话。当过警察的许俊,用了3个小时就找到债务人的落脚处,随后通知了当事人,当事人随即通知法院执行部门强制执行。这次调查,许俊得了600元报酬。
隔了一段时间,才有了第二笔生意。有位老婆婆想查找她的初恋男友,老人给了那人的工作单位,并回忆认识那人时,对方还是个临时工。许俊拿着她给的地址去找,却发现那人的工作单位早在20年前就撤销了。通过劳动部门、街道、派出所,许俊一路找了两天,硬是找到了那人。
经常接这样的零星业务,公司无法盈利,调查经费和伙伴的伙食费等正常运作所需经费,得靠许俊自掏腰包。但他招来的7人没有一个打退堂鼓,虽然他们后来都找到了工作,有的在机关、有的大型企业,但公司一有业务,他们会很快集合,按照许俊的分工,设法完成各自的任务。
为了公司生存,他们曾经将主要精力投入到街头市场调查。这类调查的第一单,是给台湾“自然美”做美容业市场调查。由许主持做调查问卷,走小区、站马路,发给居民、路人填写,然后汇总分析做出调查报告,这一单他们收入5000元。此后,他们又给宝洁、丽花丝宝等品牌做过类似的调查。但这类调查太花时间和精力,有时还会上当。他们曾给一家公司做了一份计划书送去,对方第二天突然说不做了。隔了一段时间,与他们的计划书中一样的调查表开始大量出现在街头。
从2000年到现在,许俊和伙伴们的足迹遍布半个中国,“以东部为主,这一区域经济发达,人们也容易接受我们这一行”。
这些调查中,涉及个人婚恋的调查所占比例很高。许俊说,他的公司此类业务最高时曾达80%,现在这类业务也占到50%-60%。
“据我观察,有这种需求的男人,一般没有自信,在经济上依托于女方。”许俊分析说,“此外,我还可以告诉你,到我这里来的,哭鼻子的男人比女人多。而找我的女人多数有一定社会地位,白领金领居多。”
“婚恋调查必须考虑后果,哪怕拿到证据也不要轻易去拆散。”许俊回忆起2001年赴四川绵阳进行的一次调查。委托人是名40多岁的妇女,在成都当环卫工,其爱人是个高级工程师,在绵阳上班。
两人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,本来也相安无事。后来女方到爱人单位探亲,听到一些风言风语,整日以泪洗面,后痛下决心要找人帮忙弄相。
许俊带人赶到绵阳调查了近一周,发现那个高工生活很有规律,每天两点一线上下班。直到一个周五,他们才突然发现一年轻女子用钥匙打开了高工的宿舍门。高工这天到菜场买的菜也很丰富,吃过晚饭后不久房内灯光暗下来。委托人赶来找派出所警察一起进门,发现那年轻女子着睡衣躺在床上。警方做的笔录上称,年轻女子是个大学生,曾是高工的学生,两人交往了一年左右,有了感情。
委托人平时在成都一人带两孩子,爱人的感情欺骗对她打击很大,她闹得很厉害。但经许俊单方面对她做工作,老两口的感情后来逐渐趋于平稳。
“调查业如不加以规范,将走入误区。”许俊对调查行业的现状感到担忧,“现在在武汉搞调查的公司和个人,与1999年相比多了起来,但开业的多,关门的也多,很多短期行为开始冲击市场,给人的感觉就是,搞我们这行的,就是专门用非常手段刺探别人隐私赚钱的。”
“之所以会产生这种印象,主要是因为,一些私家侦探有意无意向媒体发表所谓婚恋调查报告,以吸引读者眼球,扩大知名度。殊不知这种短期行为,本身就违背了当初与委托人达成的保密协议。当大家对调查公司没有信任后,谁还会来找你?”
如今,在不少人眼中,私家侦探就是以非常手段查“第三者”、搞“捉奸在床”、查“”。如何摆脱这种印象?面对记者发问,许俊说,实际上目前调查业的市场空间应该是越来越大了,而不是仅仅局限在那些方面。“随着市场经济发展,诚信调查就有很大的市场空间。银行贷款、人身财产保险、纳税等等,这些过去只和单位发生关系的名词,已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普通人口头上。同样的单位,他们过去放贷、卖保险、征税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,与现在没法比,但诚信问题的出现还是比比皆是,赖着贷款不还、骗保、偷税,这就需要民间调查力量补充进来,参与这一类调查。”
许俊介绍,他曾做过一些保险理赔调查。去年六七月间,一家财险公司的理赔员私下找到他调查一个客户,那客户开的车差不多隔一个月就要出回事,每次保险公司少则赔几百元,多时上千元。许俊让人跟车到了那人去的修车厂,看到修理工把好端端的前灯卸下来,然后安个坏的上去,还用锤子再砸出新痕迹。结果,一张照片让那人的骗保梦破灭。